新兴市场的货币危机,仍在持续。
比如印尼盾已经贬值到了20年来的创纪录低点,而土耳其里拉8月份累计大幅贬值24%,阿根廷比索8月份累计贬值26%。
一国外汇储备规模,成为外界分析其汇率是否稳定的重要因素。但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外汇储备并不是汇率稳定的必然因素,特别是资本账户自由化的国家,更是如此。历史上看,货币危机往往伴随着银行业危机,无论国内还是国外的流动性风险都会明显上升。
众所周知,市场流动性,取决于迅速变化的预期,而预期的变化需要稳定的信心作为支撑。回顾这些货币危机国家的治理历史来看,更普遍的是“有钱”任性,将大量资金投在固定资产领域和房地产市场,扭曲资源配置,抬高资产价格。
面对全球汇率战攻击的升级,本国居民的信心才是维护币值稳定的关键。一国一币,要想稳定,必须规范治理体系,明确货币发行规则,必须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坚决实现“有钱”也不任性。非如此,货币信心难以稳定。
外汇储备并不是汇率稳定的必然因素
“我们的美元储备可以为港元提供将近800%的支持。”香港金管局总裁任志刚在1998年初如此霸气的说道。
彼时,中国内地的外汇储备总量才1400亿美元。而香港的外汇储备将近1000亿美元,在全世界上仅次于日本和中国内地。与此同时,香港1997年预算盈余占到GDP的6.4%,主权债务为零。
换到今天来看,香港外汇储备4000亿美元,中国内地外汇储备3万亿美元。两者同样在全世界排行前列。在2017年香港预算盈余占到GDP的8%还多,主权债务为零。但是,庞大的外汇储备之下,就没有汇率稳定压力吗?
今天的香港要比1997年更好吗?事实上,今年以来,香港金管局为了维稳港元汇率,已经累计买进港元规模突破千亿关口,香港银行体系总结余也进一步降低到700亿港元附近。香港金管局上调利率的压力,丝毫不见减少,资金流出仍然在继续。
显然,外汇储备从来也不是汇率稳定的必然因素。对于这一点,曾在1998年金融危机时任香港金管局副总裁的沈联涛,在《十年轮回》中,有过精彩的论述,本文仅摘录供大家分享:
在国际投资者攻击港元时期,关键问题在于心理因素。唯一能够打破联系汇率制的是香港人,他们拥有大量港元。如果他们对于联系汇率失去信心,货币发行局制度也就完结……
在面对巨大不确定性时,普通人(港元持有者)并不会认为这种细节有什么要紧。如果他们的信心动摇了,稍有风吹草动,他们都会觉得是坏消息,草木皆兵。
香港政府的领导人正确的意识到,关键在于金融动荡时期公众期待领导人作出果断的行动。香港没有财政赤字,外国人手里也没有香港主权债务,所以香港除了担心香港人是否还支持港元之外,没有什么其他可怕的。然而,要是公众失去信心,就一切都完了。
货币危机只是前奏曲
从汇率角度看,印尼资金外流很明显。现在,印尼卢比兑美元跌至20年来新低。
讽刺的是,印尼在过去20年里,对于外汇储备异常重视。原因,是在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吃了亏。当时,印尼的外汇储备才161亿美元。如今规模多少?根据印尼央行的数据,截至2018年7月底,印尼外汇储备额为1183亿美元。
显然,印尼外汇储备规模在20年里增长了7倍多。这是整个新兴市场的整体局面的缩影。扣除中国的外汇储备之后,全球新兴经济体所持有的外汇储备规模仍比1999年末高出3.2万亿美元,累计增幅超过700%。
然并卵,增长7倍外汇储备的印尼,在今年也没有稳定住汇率,反而在不断跌向纪录低点,央行加息压力越来越大。
所谓货币危机,货币危机是指国内和国外资本的出逃!其原因是中央银行没有足够的外汇来维护本币的汇率。
就如同上文沈联涛所言,“香港除了担心香港人是否还支持港元之外,没有什么其他可怕的。然而,要是公众失去信心,就一切都完了。”应用到其他国家和地区的货币同样如此,在资本账户开放的浮动汇率制度下,本国居民对于本国货币的支持才是关键要素。
通常来说,货币危机伴随着银行业危机。1997年,外汇储备不足的印尼政府不得不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求助。如今,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但是资金外流已经明显加快。1997年,占印尼银行业总资产一半的154家银行,每家都至少经历了一次挤兑危机。
存款人纷纷卖出印尼卢比,买入美元,如果买不到美元,就买黄金。这样流动性压力下,印尼银行部门全面陷入混乱,大多数借贷人不管有没有偿还能力,都停止了偿还贷款。无奈之下,印尼接受了银行系统85%的资产。
同样在土耳其,2000年土耳其金融危机,可谓货币危机和银行业危机双重危机。2000年时,土耳其外汇储备为200亿美元,比1994年增长了4倍。但是,汇率贬值严重,当时,1 欧元最多可兑换 50 万土耳其里拉,6年时间贬值14倍。
点燃导火索的是,土耳其银行业危机。当时,土耳其的 83 家银行多数经营不善,人们大量提取存款的恐慌情绪之下,政府最后不得不为问题银行伸出援手,进行注资,而注入资金使得外汇储备骤减,不但使人们的通货预期升高,加剧了挤兑行为,同时削弱了政府的外汇储备。
随后,货币贬值压力进一步放大,到2001年之后,一度跌到1350万比1美元,土耳其的旧里拉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大面额的流通货币,堪比此前的委内瑞拉,人们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成为 “亿万”富翁。2001年,土耳其陷入了几十年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通货膨胀率高达70%,里拉严重贬值并且200万人失业。最后不得不在,2005年正式启动新土耳其里拉,新发行的1里拉折合100万旧里拉。
稳定币值的关键是规范治理体系
为什么香港如此厚的家底,还需要稳定币值?
因为香港经济中存在着明显的软肋。这主要表现在房地产部门和股票市场的资产泡沫越来越大上。香港是房地产开发商的梦幻天堂,外资和中产阶段争先恐后的把房地产当做对冲通货膨胀的工具。房地产,是整个香港经济中最大部门,也是银行业贷款的主要对象,而在股票市场上,房地产股票和银行股票占据支配地位。
显然,房地产和银行两者扎扎实实得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惊人的不幸,和惊人的操纵。这一巨大的繁荣,也势必带来巨大的不稳定。
除了香港,看看那些被抛弃的一些新兴市场国家,南非、土耳其、印尼、阿根廷,都显著存在着过度发钞,过度基建投资的情况。
当世界充满着流动性时,这些国家任性发钞,将大量资金投在固定资产领域和房地产市场,扭曲资源配置,抬高资产价格。但是,当流动性消失后,市场信心丧失,又忙不迭动用居民储蓄去为“挥霍”买单。
一个没有规范治理体系的国家货币,却又如何让本国居民,对本国货币,存有巨大的热情和信心呢?此时此刻,不由得想起欧阳修所著《伶官传序》所述,“故方其盛也,举天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
其实非独伶人也,一国一币,要想稳定,必须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有钱”也不能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