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

航空发动机被誉为工业皇冠上的“明珠”，设计和工艺都十分复杂，涉及数学、物理、化学、气体动力学、工程热力学、固体力学等多个学科。航空发动机更是一个国家科技、重工业、轻工业、金属、非金属和国防实力的重要体现，能自主研发近代的航空发动机，才能彰显国力的强大。

住在燕达金色年华健康养护中心的张伟光老人已经92岁高龄了，他至今仍时刻关注着中国航空发动机事业的发展动向。只要媒体提到航空发动机的最新进展，他都会带上眼镜拿起报纸仔细读，或者凑到电视机前侧着耳朵认真听，其实他本人并不是从事发动机设计，而是负责建设发动机厂的前期工作即工厂设计，从20世纪50年代到90年代，他用了近40年的时间，为中国工业擦亮皇冠上的那颗“明珠”做着建厂的设计工作。

经历战乱的动荡 童年盼望和平与安宁

张伟光其实是辽宁人，但他几乎没有东北口音，反而有一口非常标准的普通话，他说他的口音与他辛酸的动荡童年有着很大的关系。20世纪30年代，日军侵华占领了我东北三省，坚决不作亡国奴的张伟光一家，从辽宁一路出逃，开启了他们动荡的逃亡生涯。

张伟光一家坐汽车，换火车，转轮船，首先南下去了安徽，以为在安徽可以落下脚生活，可没过多久，日本人又打过来了，他们又慌忙逃往武汉，之后还去过长沙、重庆、广西……最后总算落了脚，但逃难的日子让张伟光终生难忘。

就这样，只有六七岁的张伟光跟着家人流浪了五年，刚刚适应了一个城市的生活，没过几个月，就要换下一个，这让他耽误了不少小学课程，直到全家落户贵州，他才能踏踏实实地生活，安安稳稳地念书。在贵阳的中央大学附属实验中学（抗战初期由南京迁到贵阳，1941年，更名为国立第十四中学）里读了五年中学课程。抗日战争胜利后，1947年，张伟光在北平考上了清华大学航空工程系。在张伟光幼小的心里，很早就种下一颗期盼和平、国家富强的种子。

新中国成立前夕

参与学生运动 亲眼见证解放军入城

北平解放前，北平高校里的地下组织和进步学生非常活跃，经常开展张贴海报，游行示威等民主活动，清华大学更是当时有名的民主“堡垒”，张伟光在学生运动中于1948年参加了党的外围组织——民主青年同盟。

1949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当日，张伟光跟着清华大学的队伍早早来到前门，等待着解放军从这里入城。那是张伟光至今难忘的一天，当天上午10点左右，入城正式开始，解放军一直走到前门箭楼，张伟光就站在箭楼不远的清华队伍中。当天的前门大街上，人们载歌载舞，欢呼雀跃。观看入城仪式的市民、学生和工人们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入部队将要经过的线路，人们几乎个个手中都拿着小彩旗。在前门大街上，装甲车队被迎接的群众围起来。学生们爬上装甲车贴标语，还用笔在炮上写“庆祝北平解放”“欢迎解放军”“解放全中国”。

张伟光对这一天的印象非常深刻，他应该知道对比他童年逃难的苦日子，中国人民再也不会受人欺负了。因为有了中国共产党，有了新中国，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参与国家第一个航空发动机厂建设的设计工作

1951年7月，张伟光从清华大学航空工程系毕业，未等到举行毕业典礼，他和另外9个同学突然被接到了位于东交民巷的中央重工业部，这10个年轻人还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将就此和国家的航空事业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张伟光等人被安排到当时的中央重工业部航空工业局设计处工作，航空工业是国家的机密领域，张伟光所在的单位自然是国家机密单位，所以在他们单位达到数百人后，就搬出东交民巷去自建大楼了。我们自建的大楼为了保密，在大门上仅悬挂着德外大街12号的牌子，从不悬挂单位的正式名称。

根据当年的中苏协议，苏联派了大批专家来到中国。张伟光和同学们走上工作岗位就立即跟着苏联专家去了沈阳、哈尔滨，还有南方一些城市，那里有战败后日本人留下的飞机、发动机生产厂房，已破旧不堪，设备也已被苏联红军作为战利品运到了苏联，为了建设国家第一个航空发动机厂，张伟光和同学们拿着尺子一米一米地丈量破旧厂房的长、宽、高、门、窗及各种管线、电线的位置尺寸，用作新建厂房的数据参考。

他们原是学飞机、发动机原理的，哪会工厂设计呀，完全是在苏联专家指导下，及时地完成了位于沈阳、哈尔滨的飞机、发动机修理厂的修复和设计工作，为保养、维修支援抗美援朝的苏联空军飞机做了一项准备工作。张伟光也于1953年参加了中国共产党。

为学习技术要领，专门学习俄语

当时张伟光所在单位有大批苏联专家，“我记得他们住在友谊宾馆，每天有三四辆大轿车把这些专家先是拉到广安门内的一处办公楼，后来就改到德胜门外的一座神秘大楼。”张伟光说。当时中苏关系很好，先后有多位涉及很多专业的苏联专家进驻单位指导，比如工艺设计、冷热加工、建筑结构、和某些专用设备设计专业等。在工艺及总设计师岗位上，常是一个专家带三四个中国人，为了更好地学到本领，这些中国人就拼命地学俄语，张伟光就是其中之一。他说：“虽然设计院都给安排有翻译，但是他们也特别支持我们学习俄语，他们鼓励我们直接和专家对话，因为那时大家想法都特别单纯，就是想把国家赶紧建设好。”像张伟光这样的一大批中国设计人员都如饥似渴地学习，令苏联专家都忍不住感叹道：“你们真是最好的学生。”

苏联专家支援建设的日子维持到1960年中苏关系恶化，苏联专家全部撤走。但张伟光认为，虽然没有了苏联专家的支援，中国人也能凭借已掌握的各种类型航空工业工厂建设时所需的知识将工厂设计工作进行下去。从新中国成立到20世纪60年代，祖国大地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建起了一大批飞机、发动机、附件、电气仪表生产厂，张伟光参与和见证了祖国航空工业零的突破，快步走向未来的全过程。

参与国家第一个航天工业工厂建设的设计工作

在参与航空工业事业的过程中，张伟光会回想起小时候住在重庆时的战乱时刻，只要警报在空中响起，就意味着有日本飞机要来轰炸了，所有人就会慌作一团，拉着老小拼命往防空洞钻。那时的张伟光就在想：“如果我们有自己的飞机，就不会受敌人的欺负了，那该多好。”

谈到航空航天，很多人可能都认为这是一回事。其实航空是指飞行器在地球大气层内的航行活动，而航天是指飞行器飞出地球大气层外宇宙空间的航行活动。张伟光自毕业后，一直从事的都是航空事业，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也曾经参加过中国航天事业建设中的前期——国家第一个航天工业工厂建设的设计工作。1959年，张伟光在某航空发动机厂里见到了一个刚运来的V2导弹发动机，这是纳粹德国在1942年研制的第一种弹道导弹所用的火箭发动机。

V2导弹可以从欧洲大陆直接准确打击英国本土的目标，是进入火箭新时期的标志。这颗V2导弹发动机是苏联红军的战利品，拉到中国，是因为我国也要紧跟时代研发新武器。从这以后，我国设立国防五院，用来发展航天事业，“当时我们航空设计院是跟航天最沾边的事业，当年我们航空设计院就组织百余人参与有关厂房和研究所建设的前期设计工作，在保密大院专设再保密区，用了几年时间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张伟光担任了当时地对地导弹厂的工艺设计和某地对空导弹发动机厂的总设计师工作。

为了斯贝发动机，借西服去英国交流技术

参加设计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军用航空发动机生产厂试车台

20世纪70年代，为了改变我国军用航空发动机技术的面貌，中央决策引进购买英国军用斯贝发动机MK202的产品设计图纸和全部生产工艺资料及MK202整合发动机，双方合同中规定英方需在英方工厂培训中方生产技术人员，协助完善中方自行设计的试车台设计——这也是中国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军用航空发动机生产厂试车台设计。在与西方进行技术交流时，张伟光就是当年赴英考察的技术人员之一。1978年，张伟光作为设计院该项目的总设计师，带了五六个同事飞到英国开展技术交流。

那个年代，技术人员出趟国，可不像现在这么简单，走出国门的人太少了，少数出国也是苏联东欧。首先就是没有撑门面的“家当”，20世纪70年代的技术人员人人都穿着一套兰或灰色中山装，少有人能拥有一套西装，但是走出国门，又要为国争光，张伟光和他同事们首先就去当年的航空工业部对外联络处借西装了。

在那个时代，公派出国人员的规定和限制非常多，比如，必须两个人一起行动，一个人不能单独上街，不能逛商店，其实是怕“逛商店又不买，被别人笑话”。转眼再看，几十年后的今天，技术人员出国交流十分普遍，也不会有这么苛刻的限制了。“中国强大了，老百姓富裕了，真是今非昔比了。”

当年设计院的夫妻俩频繁出差

孩子在家几个月甚至一年没家人管

因为国家建设需要，设计人员出差非常频繁，尤其20世纪60至70年代，出差像是家常便饭，孩子不得不扔在家里。“我院的孩子都学会了自己做饭”，如果现在的家长说起这个，脸上一定是洋溢着骄傲的表情，但是设计院的家长们说起这事，满脸都是内疚。在设计院每一个小家庭里，不是爸爸出差，就是妈妈出差，要么就是两个人一起出差。张伟光说，单位当时办了一个名叫“少年之家”的机构，弄了几个房间，找职工来专门照顾出差频繁的职工的孩子。他的女儿就在“少年之家”里。没有父母陪伴的孩子不得不早当家，还在小学的时候，张伟光的大女儿就已经会给自己做饭吃了，到了中学，她已经可以带着弟弟洗衣服、买菜、做饭、上学了。

设计院的很多家庭都是这么熬过来的，孩子们也理所当然地认为父母的工作就是出差。

“我们每次出差回来，他们就会问，下一次出差是什么时候？这个话里的意思就是，盼着我们再多待一些日子陪伴他们。”张伟光说，“不仅孩子受苦，当年我们搞三线建设现场设计，都在偏远地区，条件十分艰苦，比如上个厕所要去室外很远的地方，得跑着去，要是闹肚子可就麻烦了。”

像张伟光这样的航空从业者，他们依然认为自己做的是微小的贡献。1989年退休后，他还时刻关注着国家航空发动机发展动向，2018年住进燕达金色年华健康养护中心后，老人除了关注身体健康，最关心的仍是祖国航空发动机的发展，他希望中国的航空发动机早日赶上世界顶级水平。

（本文节选自《峥嵘岁月 往事记谈》，作者叶晓彦）

《峥嵘岁月 往事记谈》

ISBN：978-7-5166-4801-8

燕达金色年华健康养护中心 编

新华出版社 2019年8月

定价：5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