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

1988年9月24日下午，教工餐厅一楼里传出一阵阵笑声和掌声。这是著名作家、我校七六届校友路遥同志正在与中文系的同学们进行文学对话。他那朴实而风趣的话语不时地引起全场轰动。

首先，路遥谈了他对陕北和母校的看法。他说：我认为真正的思想出于僻静之处，在太嘈杂的社会环境里，人不得不用极大的精力去应付来自各个方面的干扰；而延大地处陕北，既离生活近，又不嘈杂，是治疗青年狂妄症的好地方。在母校学习的三年，是我生活的转折点，我感谢延大！他告诫同学们：有抱负的人，应该先看看别人的成果，这样就会少走弯路；基础知识很重要，应该扎扎实实学好吃透；在经历了枯燥之后才会进入诗的意境，不要异想天开，想入非非。

有同学问到有关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的一些问题。路遥告诉大家：《平凡的世界》的创作可以说是我青年时代的一个梦。在二十多岁的时候，一次在延河边散步，我想着，四十岁前一定要写部长篇小说，因此，可以说《平凡的世界》的创作从精神准备方面可追溯到二十年前。然后便是漫长的艺术上、心理上、生活上的准备时期。从1982年到1985年，深入农村、厂矿，采访了解要占有的材料很多，1985年秋正式动笔，几年来，整个身心都浸在这里面了，不看四周，不看前后，真可以说是天昏地暗，两稿共计二百多万字，六十本稿纸，终于在1988年5月25日于甘泉定稿，但从第二天开始就一病不起了，大概是六年中弦绷得太紧了。在谈到《平凡的世界》中的人物孙少平时，路遥说：孙少平是个非凡的人，虽然他不一定要做什么非凡的大事。在他的气质里有许多优秀的东西，扎扎实实，脚踏实地，但并不是头脑简单。他视野开阔，对国家、环境，对自己都有责任心，不狂热，不浮躁，生活态度严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孙少平是个未来的人。

接着，有人问道：“你的作品都写的是陕北的现实生活，想来你非常热爱黄土地，但这会不会影响你的作品的文学价值？”对此，路遥坚定地回答道：是的，我对黄土地有满腔的挚爱，因为我出生在一个世代农民的家里。起初因为家穷，为了能够上学，将来能改变命运，便过继给延川县的一个亲戚家，这家也是农民，所以我对农村生活很熟悉。但那种对黄土地的热爱之情说不出来，我便以作品的整体情绪来表达。比如在《平凡的世界》的第一页上，我曾写过这样一句话：“谨以此书献给我生活过的土地和岁月”，至于作品的文学价值的高低，我认为并不和这块土地的爱恋有什么关系，因为爱这块土地，并不是连它的垃圾也爱，对那些令人悲哀的东西我也进行了无情的揭露。

最后，路遥还以简朴而风趣的语言回答了同学们提出的其他问题。如：

问：“《人生》中的高加林是不是根据你自己的生活写的？”

答：“创作并不是关于自己的报告文学，但创作也离不开作者的生活体验。”

问：“你认为政治和文学的关系怎样？”

答：“我认为关系不大，但政治也是一种生活，任何人都是生活在这个具体的时代背景、社会环境中的具体的人。”

问：“《人生》和《平凡的世界》你喜欢哪一个？”

答：“你可以问一个父亲爱他哪一个儿子？”

不知不觉中，原定时间已经到了，但大家都觉得还有很多话要谈。走出会场，路遥还和一些同学合影留念，依依话别。他告诉大家：“这次能回母校参加校庆，我非常高兴。”

（作者杨毛毛，为延安大学中文系八一级校友，时任延安大学中文系教师）

（本文节选自《路遥与延安大学》）

《路遥与延安大学》

申沛昌 主编

新华出版社 2019年11月

ISBN：978-7-5166-4950-3

定价：65.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