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石 《蜻蜓葫芦》1944年 33x33cm
▲齐白石 《蚱蜢谷穗》1944年 33x33cm
▲齐白石 《 蝈蝈 老少年》1944年 33x33cm
▲齐白石 《螳螂 海棠》1944年 33x 33cm
(二)
师徒三人有一个共同的强烈爱好,有一个共同的好友和老师的支持。
共同的爱好就是京戏。
共同的支持者就是徐悲鸿。
他们与京戏
京戏被称为国剧,是写意艺术在舞台上的体现和展示。李苦禅在教课时就对学生说:“不懂京戏就不懂写意艺术,就画不好大写意画”。
众所周知,齐白石与梅兰芳相敬、相识、相知、他们的交往基础是对传统艺术的理解和各自开拓创新的追求。在《白石老人自述》中是这样写的:
我跟梅兰芳认识,就在那一年的下半年。记得是在九月初的一天,齐如山来约我同去的。兰芳性情温和,礼貌周到,可以说是恂恂儒雅。那时他住在前门外北芦草园,他书斋名“缀玉轩”,布置得很讲究。他家里种了不少的花木,光是牵牛花就有百来种样式,有的开着碗般大的花朵,真是见所未见,从此我也画上了此花。当天兰芳叫我画草虫给他看,亲自给我磨墨理纸,画完了,他唱了一段贵妃醉酒,非常动听。同时在座的,还有两人:一是教他画梅花的汪霭士,跟我也是熟人;一是福建人李释堪(宣倜),是教他作诗词的,释堪从此也成了我的朋友。
齐老先生喜欢梅派是与他的性情修养统一的。梅派唱腔听起来似乎不难学,特点不突出,但是真正学起来难度很大。他的唱腔和表演完全靠得是深厚的修养和扎实的基本功。无论是杨贵妃还是虞姬,白娘子等等几近完美,这种高度的写意美也正是白石老人的追求。
孔子谓“中庸”之道颇有哲理,“扣其两端而用其中”这也正是齐白石与梅兰芳实践的美学。
齐白石作品之所以总能被人们有新的诠释皆出于此。他的画作绝不求险求怪,不偏颇,看似信手拈来,却完成的非常神奇,既使是鱼篓、锄耙、螃蟹、鱼虾也都画得十分富有情趣,我想这是他以自然为道心态的表现。侯一民先生说:“齐白石是最笨的画家,也是最巧的画家”,此言不谬。他的“笨”并非“愚笨”,他的“巧”亦非“机巧”。梅兰芳先生的雍容大气、沉稳内敛,一个台步,一个眼神也如是,他的表演都是反复打磨和实践总结的结果,决不以某种技巧来取悦观众,这是非常可贵的。梅先生拜师齐白石学习绘画是精神的需要,更是提高自身修养的需要。
李苦禅正式拜师尚和玉学习大武生也是众所周知的。在京戏的各行当中选择大武生是李苦禅性情的本真。老家高唐县位于聊城地区,至今尚存柴进花园,周边阳谷县、景阳冈等地名妇孺皆知,习武是当地男孩必学的科目。苦禅先生上小学从李奇庄到县城的路上经常是翻着跟头,打着旋子走。因此入了京城,看了国剧,拜师学艺也就成了自然的事儿。
我经常对照白石老人与苦禅先生画的螃蟹对学生们讲,齐家蟹带着河泥的土腥味儿,李氏的蟹严然是一个“扎着靠”的大武生。同样是京戏,同样是写意画,性情不同,画作不同,人们常说,字如其人,画如其人矣!
由于李苦禅学西画的底子,使他在画面构图和形象创作上展示了更加自由的力度。这种力度有一部分就是源于京戏舞台的实践。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线天长几位学生想排演一段京戏参加院里的新年晚会,找到李教授。他说:“文戏,你们唱不了,演一出武的吧!”于是选择了《三岔口》“摸黑”一节。苦禅先生删繁就简,在他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进行严格训练,这其中就采取了类似《六法论》中的“骨法用笔”、“经营位置”的原则,去掉无人扮演的女角刘利华之妻,重新组合,既保留了剧情的完整,又尽量地展现每个演员的能力。谁知在参加北京市大学生文艺汇演时竟得了一等奖,受到时任文联主席老舍先生的夸赞。
很多老学生都知道,李苦禅上课是带表演的,在边讲边画时常常以京戏为例,因此在讲虚实相生,禽鸟造型和神态时,他会随时以京戏里某个人物出场为例,甚而连贯地表演一段拉山膀、踢腿、挡枪、回身、蹁马等身段,带领着学生进入了虚拟空间的状态,如果没有粉墨登场的基础很难达到这种教学境界。
青少年时期的许麟庐成长于天津,那里是北方各种戏曲和曲艺的大码头,杨宝森和杨宝忠兄弟二人在天津颇有影响,许麟庐以自己的嗓音条件选择了楊派老生。杨宝忠原是余叔岩的高徒,后改行拉胡琴。余叔岩天赋很好,常人难以达到,于是在杨宝忠的协助下杨宝森创出来了“楊派”。他们把余派调门降下来,增加了宽厚度,扩大了脑后音,产生了许多低回婉转的新腔,便于了学唱。当然真正能唱出楊派的韵味还是不容易的。这位年轻的许经理自小就学,唱得不但有味,而且把这种飘逸流畅往他写的行草上靠,因此以李白的《上阳台》的书法为蓝本就很对路了。
▲许麟庐《 白云深处 》 2006年 163x84cm
▲许麟庐《.松鹰图 》 1977年 135x64 cm
许麟庐和李苦禅二人还经常结伴去齐老爷子家,给老人亮起嗓门唱上几段,在在院子里比划几下身段,鞍前马后的跑腿,这也是师徒如父子的传统。
晚年的许麟庐已到了改革开放时期,传统戏又可以重新上台,恢复演出,老艺术家们都很高兴,恨不得把自己的本事赶快传授给新人。尤其是在上世纪末京剧音配像唤起了张君秋等老人们的积极性,许麟庐也为他们高兴。他与张君秋、刘雪涛、吴素秋等人始终保持着密切的交往,特别是与张君秋,二人有许多合作的画儿。早年间,画家迷戏,唱戏的迷书画,是非常普遍的,但是像齐、李、许把这两种修养结合到如此紧密,如此高度的却不多。
他们与徐悲鸿
徐悲鸿是中国近现代美术史绕不过去的人物,虽然对他的一些做法有争议,但是在美术院校的建制和推进上他的功劳是不会被抹杀的。
徐悲鸿先生与齐白石之间的友谊和彼此的信任,完全是站在对传统国画的发展角度上的。徐悲鸿认为陈陈相因的泥古不化是应该革除的,而齐白石恰恰是在创新道路上独树一帜,这就奠定了徐悲鸿从1928年开始,几次请齐白石,这位木匠出身,尚未出国留学,也没有大学毕业文凭的画家到美术学院教课的基础。我们从徐悲鸿收集的众多齐白石的作品中就可以发现,他研究齐白石的着眼点:同样的葫芦题材,徐悲鸿纪念馆收藏了好几张,仔细对照你会发现,徐院长是在对比葫芦藤蔓的用笔中体会书法的韵味和构图的。如果说陈师曾是为齐白石打开画作销售渠道的恩人的话,徐悲鸿则是为齐白石打开迈入高等学府艺术殿堂的恩人。
李苦禅先生与徐悲鸿则是明确的师生关系。苦禅先生留有录音,回忆说徐悲鸿先生有一张油画,一个人掰开一个狮子的大嘴,和狮子搏斗,他曾经临摹过。我们从北京大学的建校史料中查到这幅画创作于1918年。
苦禅先生曾到北大画法研究会短期学习过,这为他进入北京国立艺术专科学校打下了基础,使他从聊城中学学习国画转向西画做了深刻的基础上的调整。因此李苦禅从来都称徐悲鸿为徐院长。
就是这位徐院长接到毛泽东的信后,才纠正了把李苦禅安排到工会卖电影票的状态,重新进入中央美院国画系教课。徐悲鸿院长还安排了李苦禅的夫人李慧文到美院医务室工作,使这个家庭得到了相对稳定的生活。
徐悲鸿既是李苦禅的老师,也是安排了他的工作的恩人。
和平画店的兴旺有中央美院一些师生的功劳。当时不论老先生还是如黄永玉等青年教师都常到那里去,或看、或买,也更是他们交流的场所。
李苦禅曾在和平画店里创作一幅《扁豆图》,当时齐白石老师在侧,提笔写到:“旁观叫好者为白石老人”,托裱好以后徐悲鸿先生看到这幅画,在绫边上又题了“天趣洋溢苦禅之精品也”。这一幅三位大师级画家合作的传世精品就在和平画店诞生了。
徐悲鸿先生很喜欢到画店和许经理交流,经常看看店里有什么新进的货。这“货”并非“新作”,而是当时许多旧官僚,文人因经济拮据出让的文玩字画,那里面当然不乏名人佳作。悲鸿先生的收藏虽几经波折,然而仍然是相当可观的。他的收藏目的性很明确。任伯年是技法非常全面的画家,涉及题材广泛,是海派画家的领军人物,并有流传吴昌硕希望拜师任伯年,任却说,你不用跟我学,你的书法功底深厚,一画就会比我高。这种流传既说明任伯年的谦逊,也说明了书法和绘画之间关系。徐悲鸿崇尚任伯年,在为任伯年画集的前言中对任伯年做了高度评价。徐悲鸿信任许麟庐的人品和眼力,所以委托他只要见到任伯年的精品就帮他收购。其实当时徐悲鸿也非大款,所以经常是以自己的画来交换任伯年的画,当时任伯年的画价还没有徐悲鸿的高呢。这一中间环节以画易画的过程就是由这位和平画店的许经理来完成。徐悲鸿先生的这一举措大大提高了许经理的威信,也大大提高了和平画店的声誉。徐悲鸿先生的频繁莅临和真诚的信任就是对和平画店的支持,许麟庐自然对徐院长以恩师、恩人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