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的长冬,泥泞的春天,绚烂的夏日,苍凉的秋日,是作家迟子建笔下变幻的幕布。
谈写作:心中的光是不熄的火焰
迟子建著有长篇小说《伪满洲国》《越过云层的晴朗》《额尔古纳河右岸》《白雪乌鸦》,小说集《北极村童话》《白雪的墓园》《向着白夜旅行》《逝川》《清水洗尘》《雾月牛栏》《踏着月光的行板》《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散文随笔集《伤怀之美》《我的世界下雪了》等。她曾获得第一、第二、第四届鲁迅文学奖,第七届茅盾文学奖。
对于小说与散文,曾有作家形容:“想清楚了写散文,想不清楚就写小说”。
“我比较愚笨吧,无论写小说还是散文,总要心中有谱,才会落笔。否则不清楚的时候,谁驾驭你的笔呢?”迟子建告诉澎湃新闻记者,散文和小说都是抒发情感的,本无优劣,但小说因为是虚构的,给想象留下了巨大空间,所以写小说更为享受,因为艺术自由度高。而且小说的承载力和空间性,通常来说优于散文。
《也是冬天,也是春天》也是迟子建创作生涯中首部摄影插图散文。除了篇章页图片,文中所有插图都由她本人拍摄。
“写作和摄影都讲究角度,讲究光。写作的光在作家内心,而摄影的光除了在自然界,也可人工布光。而我这本书中的摄影,都是自然界的光。”她说,“我喜欢其中那幅月下河流,河流上月亮的投影,有点人间灯火的感觉,那是多么寂静的华美世界啊。”
但相比摄影,她还是更喜欢小说,“自然界的光瞬息万变,难以捕捉,而心中的光,是生命的和写作不熄的火焰,你是可以驾驭它的。”
一直以来都有评论说,迟子建用美好温情的眼光看待世界、书写世界。她回应道:“我笔下的世界,是普罗大众的世界,是苦难与希望纠葛,苍凉与温暖同在的世界。令我感慨的是今年译林出版社推出我的《伪满洲国》新版,一些当年没有读过它的朋友读过,很惊诧,说你三十多岁时怎么能写出这么苍凉的作品?而我的主要作品《额尔古纳河右岸》和《世界上所有的夜晚》,哪个文本不浸透着泪痕呢?”
谈生活:仪式感有时需要,但不是必须
迟子建曾说过,如果不当作家,她可能是个非常好的农妇。
“因为我从小种过地,在家里养过猪和鸡鸭鹅狗,熟悉和喜欢这样的乡间生活。但有不同的声音说,你以为农妇比作家低贱吗?所以我都不敢说自己想做农妇了。时光不能倒流,人生也不能假推,所以还是踏踏实实做作家吧。”迟子建说,她小时候还最羡慕火车上的列车员,因为可以不花钱看世界。
在她看来,作家的好奇心很重要,它能使生命始终处于觉醒状态,总有燃烧的火苗。“但我依然觉得,对作家来说,除了好奇心和想象力,一个作家的信心、勇气、洞察力,以及朴素的情怀,也很重要。”
在《一个作家应该谢谢什么 》中,迟子建写下她对这个世界的爱与感恩。“当一个作家能够对万事万物学会感恩,你会发现除了风雨后的彩虹,拥着一轮明月入睡的河流,那在垃圾堆旁傲然绽放的花朵和在瓦砾中顽强生长的碧草,也是美的。酸甜苦辣,是人生和写作的春夏秋冬,缺一不可。”
哪怕是对写作艰难的时刻,迟子建也说:“它让我知道有所停顿,懂得自省,在伟大的书籍和丰富复杂的生活中汲取营养。”
她感慨,好的作家都有一个强大的内心世界。而对待外部世界,既要敞开怀抱,又要有所回避。凭借《额尔古纳河右岸》摘下茅盾文学奖的那年,回到哈尔滨下飞机后被家乡的记者围住谈感受,迟子建脱口而出最希望的是采访赶紧结束,自己能马上回到原来的生活。
“但我阅读当代作家作品较多,尤其是几个作家朋友的作品,只要他们有新作,我都不会错过。年初读了王安忆的《考工记》和韩少功的《修改过程》,这两部作品都有令我感动的对历史以文学方式的回顾和发现,以及他们对艺术探索的不懈坚持。”
除了写书看书,迟子建还喜欢做饭、看电影、看球,是一个特别热爱生活的人。
“确实,下厨房对某些人来说是苦役,对我来说是乐事。我喜欢收拾屋子,尤其在写作时,屋子总要收拾得很清爽。因为我的生日是中国传统节日元宵节,所以不会被家人遗忘,他们总会订蛋糕给我。但我独自过生日时,是不订蛋糕的,不太喜欢它的甜腻。生活最重要的是舒适自在,仪式感有时需要,但不是必须。”
谈阅读理解:培养审美趣味才是最重要的
今年高考刚过。其实许多学生对迟子建的散文并不陌生。《伤怀之美》《泥泞》《灯祭》等作品曾入选语文教材,而《时间怎样地行走》《光明在低头的一瞬》等曾被用作一些省份的语文阅读材料。
“我不知道是怎么出的题。我的微博使用度不高,半年前吧,我进去后吓了一跳,里面有五六千条的学生留言,他们刚参加完一场关键考试,其中出的阅读题是我早年的一篇小小说的阅读理解。大概题出得出乎意料吧,很多同学没有答好,他们心里不平,所以来我微博下发牢骚。”
迟子建说,无论孩子们说得多难听,她都能理解,毕竟考试影响他们的命运。“令我感动的是,同时也有很多条留了私信的同学,说这阅读理解对他们来说并不难。”
“我不知该怎样给这样一群孩子‘压惊’。阅读理解题,通常是节选片段,难免影响气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所以出题老师是无错的,学生们也是无错的。”迟子建提及,她自己高考语文的作文就写跑题了,得了当时的最低分五分。
“所以我不能肯定,我做自己文章的阅读理解题会得高分。我觉得在学生时代,培养学生的审美趣味,才是最重要的。”